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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村子,他便徑直去了花玉芬家。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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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昕月姐對我好。”蘭花挽著杜昕月的胳膊撒嬌。

邢建國本來是求杜昕月去說服蘭花覆習考大學的,卻得知杜昕月讓妹妹去廠子裏上班,還讓她當上了廠長助理。他哪還能坐得住?

他跑去找杜昕月,問她是咋回事兒?畢竟杜昕月是他的上司,他心裏不服也盡量壓著火兒。但是語氣中已經有質問她的意思了。

他說:“昕月,你咋個意思嘛,昨天還答應我好好的,勸蘭花回去上學,今天咋就讓她去上班了呢?”

“姐夫,你先別急,坐下聽我慢慢說。”杜昕月讓邢建國在沙發上坐下,又去給他倒了水。邢建國因為心裏有氣,坐在那裏賭氣不肯喝。

“姐夫,你真的認為上大學很重要?”杜昕月問他。

“我這輩子就沒啥文化,尤其是當上這個場長之後,更覺得沒文化真是不行。蘭花好容易上到高中,她學習成績又不差,這次就差那麽一點兒就考

“放心吧,蘭花不會放棄的,等過了這個暑期,她肯定會回去上學的。”杜昕月說。

“她都當上廠長助理了,還能有心思上學嗎?”

“她這個廠長助理可不是好當的。任誠實你還不知道嗎?成天把自己泡在車間裏,動不動就跟工人一起幹活,蘭花又是個好臉兒的孩子,她剛來能看著廠長幹活她不幹嗎?另外,廠裏進了新設備,需要她這個助理跟外方溝通和解釋的地方還很多,到時候她外語不過關,知識不夠用,就知道上大學的好處了。”

邢建國恍然大悟,原來是他誤會了杜昕月。他感覺很不好意思。

事實證明,杜昕月的方法是奏效的。

暑假還沒結束,蘭花就來找她,說她不能再給任廠長當助理了,原因是她想回去考大學了。

“別考大學了,留下來上班吧,上班多好,還能掙錢。”杜昕月假裝勸她。

“我在廠子裏啥也幹不了,留下來只能給大家添負擔。”蘭花一臉委屈地說。

“你為啥這麽說呢?”

“機器出問題了,人家說文化人,過來幫忙看看說明書,我過去一看,都是英文的,我英文水平不過關,只能看懂幾個詞兒。幹活也不行,才幹一上午就累得起不來炕了。”

“你總覺得考大學辛苦,沒意思,現在看到了吧,比考大學辛苦和無聊的事多著呢。何況考大學還可以幫你以後過上輕松的生活呢?”

253被吳巧雲嫉妒

蘭花點點頭,說:“我知道了,以後我也不跟你比了。”

“不跟我比是啥意思?”

“我哥說了,你不是普通人,百年不遇,而我就是個普通人,就得過走普通人的路,不能走捷徑。”

“噗!”杜昕月忍不住笑出來。敢情她在邢建國眼裏就不是個正常的人!

新悅百貨在吳巧雲的領導下,經營得一直都可謂紅紅火火。

現在,新悅百貨成了全鎮人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大家有了購物需要,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新悅百貨。鄉下人到了鎮上,更是第一個就奔新悅百貨二來,如果不進去走上幾圈兒,都會感覺這趟城白進了。

吳巧雲不愧是大學生出身,她頭腦靈活,能夠根據市場需要及時轉變經營思路。並且她制定了嚴格的管理制度和商家經營規範,在百貨公司內不允許商家發生欺詐消費者的行為,一旦發現或是被處罰金,或是直接被清出商場。

對於商家之間的競爭也有明確規定,例如,不允許商家采取不正當的競爭行為等。

吳巧雲對經營前景十分樂觀,她跟杜昕月月說,過幾年她還要建立小商品批發市場,她的目標是包攬全鎮的零售業。

杜昕月告訴她,將來零售業的發現會越來越靈活和多樣,會出現倉買、專賣店這樣的零售門市,還會出現超市這樣的規模不固定的經營模式,所以要想包攬一個地方的零售業,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倉買、專賣店、超市……這都是些啥,我咋從來沒聽說過?”吳巧雲一臉迷惑。

能夠以大學生的身份成為杜昕月公司的一員,吳巧雲一直都是有優越感的。甚至有時候,她對杜昕月的觀點也不買賬,會跟她爭論半天。

在潛意識裏,她會覺得杜昕月畢竟沒有上過大學,對當今社會的新思想,新事物,把握得不會像她那麽及時。

然而她發現她想錯了,杜昕月說出來和想出來的很多東西,都是她聽所未聽見所未見的,尤其是她的預見性,總是那麽的準確,讓她自愧不如。

其實這一點,早在她認識杜昕月之初就發現了,只是那個時候,她沒有過多的在意,只覺她預見的那些都是巧合,或者是杜昕月畢竟成熟睿智而已。

現在,她不那麽認為了。

因為巧合不可能一直發生在一個人身上,一個人就是再睿智,如果不學習也總有知識枯竭的時候。何況杜昕月十三歲就在農村了,這麽些年來,她幾乎沒怎麽看到她學習過,而她卻腦袋裏的知識卻似乎是用也用不完的。

至於杜昕月是神童,她就更不信了。她更杜昕月從小在一起,她那時候的智商什麽樣,吳巧雲比誰都清楚。可以說那時候的杜昕月,不僅不聰明,還可以用笨來形容呢。

還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她在十三歲之前,就在城裏學完了比她這個大學還要豐富的知識。

可是這不可能啊,七七年才恢覆高考的,她又是在哪裏上的大學?另外別忘了,杜昕月現在所掌握的東西,可是她這個大學生也無法企及的。

難道杜昕月真的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這個說法倒是被很多人認同的。她來這裏之後,曾不止一次聽人說,杜昕月是個神童。

就連廠長韓滿金,都說她是文曲星轉世。當時她就笑了,說文曲星轉世的不是唐僧嗎?韓滿金卻一臉嚴肅說,那她就是唐僧轉世,反正都一樣。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吳巧雲當然不信這個。

吳巧雲表示對倉買這些新鮮詞兒不明白,杜昕月便一一給她解釋這個詞兒的含義。還告訴她將來的倉買和超市都是什麽樣子的,說得頭頭是道。

吳巧雲感覺自己就像是聽天書一樣,在杜昕月面前,她這個引以為豪的百貨公司的經理,已經變得孤陋寡聞一無是處了。

“昕月,我一直想問你個問題。”吳巧雲說。

“想問啥你只管問,只要我知道的,就跟你說。”杜昕月說。其實關於將來零售發展的前景,她要對吳巧雲說得還有很多。

互聯網、外賣、物流……等等等等,她恨不得一股腦兒地講給她這個百貨公司的總經理聽,她希望吳巧雲能夠像她一樣有前瞻性,能夠把很多事情都想在前頭。那樣的話,百貨公司這頭,就不用她太操心了。

她的攤子鋪得越來越大,她一個人又要忙這又要操心那,真有些忙不過來了。

“我一直不明白,你咋知道的那麽多呢?”吳巧雲問她。

“你一直想問我的就是這個問題?”杜昕月問她。

“是啊,這個問題困擾我很久了。咱倆從小就在一起了,我沒看到你比我多讀多少書,我回城你也沒回,後來我上了大學你也沒上,可是你的知識卻比我淵博那麽多,這讓我覺得我很沒用,說心裏話,有一種大學白念了的感覺。”吳巧雲聳聳肩,苦笑著說。

杜昕月遲疑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跟她的好姐妹解釋她的先知。

以前很少有人問她這個問題,那是因為在這裏,很多人都把她當成天生“神童”,當成被“神仙附體”的。她也懶得解釋,就隨他們去。

而吳巧雲不同,她是大學生,是無神論者,她肯定不會相信這些胡言亂語。

另外吳巧雲是她的好朋友,好閨蜜,她會格外關註她行為舉動,所以對她的先知提出疑問,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這裏,她會想到荊懷文,他為什麽沒有對她問過這樣的問題呢?難道他不對她的先知感到奇怪嗎?

是因為愛吧,當一個人深愛上另一個人的時候,發生在他或她身上的一切,便都不足為奇了。也許在他的眼中,那只是她優點的體現而已。但願這不是她自作多情的想法。

吳巧雲還在等著她回答,有那麽一刻,杜昕月都想跟她實話實說,告訴她自己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了。但是她又放棄了,吳巧雲不是無神論者嗎,她肯定不會相信她的話的。

254郭寶珍尋死

“多看書和報紙啊,這些東西書報上都寫著呢。”她說。她確實有很多書,很多報紙,很多雜志,只要是帶文字的金融和經濟方面的東西,她都搜集來,認真閱讀。

杜昕月腦子裏雖然有前世的記憶,但因為很多東西她都沒有深入接觸過,知道的也只是皮毛。如果貿然拿到這一世來使用,必然會有很多漏洞。

於是她想到了書和報紙,從書報中她可以獲得很多信息。尤其是國外發達國家關於金融和經濟方面的書報刊物。發達國家經濟發展較快,很多發展思路是可以用來借鑒的。

國外的報刊主要是皮特幫她郵寄,他每周都會給杜昕月寄來一些當下最新的期刊和報紙,天長日久,杜昕月的辦公室裏堆滿了這些東西。

因為都是外文的,別人都看不懂,所以很少有人去動,也沒有人會借去看。

“書報上真寫著這些內容?”吳巧雲半信半疑。

“國內的書報上當然不會有,但國外的書報上肯定有。我辦公室裏有一些國外的報紙和刊物,有時間你過去挑一些看看不就知道了?”

其實杜昕月之前也跟吳巧雲說過,讓她拿一下報紙和刊物回去看,只不過被吳巧雲婉言拒絕了。

“還是算了吧,我一看那些外國字兒就頭疼。”吳巧雲撓撓頭說。她雖然上了大學,但是外語水平勉強過關,平時最不喜歡的就是外語。

看個產品說明書啥的還行,對外文書報根本沒有興趣。

吳巧雲不喜歡看,杜昕月也不勉強。不過好在她的問題也就此打住了。

這天,康莊發生了一件大事。

王廣財和苗艷樹回來了!

是啊,這兩個人已經一年半沒回來了,如今突然回來了,可不就是大事嘛。

說是大事,還不完全因為他們回來這件事,還因為他們是開著小轎車回來的。

你沒聽錯,他們是開著小—轎—車—回—來—的!

這可是南廟村的第一輛村民個人的小轎車啊。為此,南廟村的人可驕傲了,見到康莊的人就炫耀。

在康莊,像杜昕月和邢建國這樣的大老板,都還沒有一輛屬於自己的小轎車呢。

王廣財和苗艷樹是南廟村人,這下,他們可為南廟村爭光了。要知道這些年,康莊出了杜昕月,又是建農場又是建加工廠的,可把南廟村的人眼氣壞了。現在,他們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一把了。

他們不知道杜昕月他們沒有車,不是因為花不起錢買,而是不願意買。

一來是村裏路不好,開汽車出入不方便,二來買了汽車得加油,給車加油也不方便。另外,杜昕月不想弄開汽車在村裏招搖,村裏的孩子們對汽車好奇,每次進出村子都要被他們圍著追趕,實在是危險。

杜昕月都不買汽車,其他幾個廠長哪好意思買?所以,就誰也不買車,也不提買車的事兒。

但是,杜昕月因為生意關系,需要總是在鎮上和村子裏兩頭跑。以前,她都是騎自行車跑鎮上,但騎車太慢,有時候遇到著急的事兒趕不過去。

這樣,杜昕月為了往來方便,便給自己買了一輛摩托車。後來,她給下面的廠長每人也配了一輛摩托車。再後來,各個廠長又給他們下面的幹部配了摩托車。

這個年代路上車輛少,摩托車跑起來順暢,出門騎上既輕便又快捷。

其實,能騎上摩托車已經是件很了不得的事了,而現在十裏八村能開得起摩托的並不多,杜昕月他們的摩托車,便成為一道獨特的風景,一度引來大家夥的好奇和慨嘆。尤其是外村人,對此更是羨慕的不得了。

現在好了,南廟村也有人開上車上了,而且開的還是小轎車,南廟村的人走到外面也有吹的了。

王廣財和苗艷樹回來後,先是在南廟村混了一天。

苗艷翠和郭寶珍這邊,還是苗艷翠去村裏的小賣部給郭寶珍的孩子買奶粉,聽到在大槐樹下聊天的人在談論南廟村有人開了小轎車回來,才知道王廣財和苗艷樹他們回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苗艷翠心裏是又喜又恨又難受。喜的是閨女的孩子終於有爹了,恨的是這兩個逛鬼一走一年半,一點兒消息也沒有,難受的是她媽已經不在了,臨走前都沒能看到兒子一眼。

想到自己去世的母親,苗艷翠的眼圈兒一紅,幾滴眼淚掉下來。

她抹了一把眼淚,急匆匆地往家裏趕。她要把兩個逛鬼回來的消息告訴自己的女兒。這些天,她不滿一歲的外孫女兒鬧毛病,成宿成宿的哭鬧,她女兒也跟著休息不好,正煩心著呢。聽到這個消息她一定高興。

苗艷翠急急忙忙地跑回家,卻發現女兒並不在屋子裏,奇怪的事孩子也不在。

苗艷翠心裏納悶,難道女兒抱著孩子串門去了?她心裏埋怨起女兒來,孩子晚上不睡覺,這個時候正應該在留家裏補覺呢,她咋能把她抱出去呢?

這樣想著,她便往外走去。想著得去把她們找回來。

剛走出大門口,一個婆娘大老遠沖她跑過來。

“艷翠,不好了,我看到你閨女抱著孩子往大河邊去了,我叫她她也不搭理我,我尋思著怕出事兒,就來找你了。”

苗艷翠的眼前瞬間一黑。

“艷翠,艷翠!”婆娘連忙扶住她。

“大勇娘,麻煩你去地裏叫郭福回來,我先去大河那邊。”苗艷翠振作了精神,無力地對婆娘說。

“中,我這就去。”然後她又不放心地問,“艷翠,你自己行嗎?”

苗艷翠來不及回答她,便跌跌撞撞地往大河的方向跑去。

大勇娘也扭過頭,再次用盡力氣往另一個方向跑。但是她跑得還是太慢了,好在半路上遇到了放學回來的豆苗,她便拉著豆苗,告訴他快去地裏找他爸,告訴他爸他姐去大河了,要尋死。

豆苗一聽扔了書包便向村外跑。

大勇娘也不敢耽擱,又跑去宋金武家,找了宋金武,又去農場,將這件事告訴邢建國他們。恰好郭秀秀和杜昕月也都在,他們聽大勇娘一說,便各自騎上摩托車,加足了油門往大河那邊駛去。

255不著調的爸爸

騎摩托車畢竟比走路快,在路上,他們遇上了宋金武和苗艷翠,順便把他們給捎上了。

到了大河,大家沿著河邊分別找,最後還是循著孩子的哭聲,才找到了正抱著孩子站在一處壩頭上的郭寶珍。

但無論大家夥怎麽勸,郭寶珍就是不肯從河壩上下來,還說他們要是敢上前一步,她立馬就跟孩子一起跳下去。

苗艷翠悲傷得幾乎站不起來,直呼著女兒和外孫女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也不活了,她要跟她們一起死。大家夥好不容易才將她攔住。

宋金武便對郭寶珍勸說起來:“寶珍,不為你自己想也要為你媽想想,你媽把你養這麽大不容易,你要是有個好歹,讓她怎麽過啊?你就是不為你媽著想也要為你不滿一歲的孩子想想,她還那麽小,還沒來得及多看看這個世界,她又有什麽錯?”

“宋叔,你別勸了,事兒沒發生在你身上,你當然不知道我心裏的苦。”郭寶珍抱著孩子嗚咽著說。

“寶珍,有什麽坎兒過不了的,大家夥幫你一起過。”邢建國說。

“寶珍,你聽話,把孩子抱回來,你看看孩子哭得多淒慘,她就是不會說話,要是會說話肯定不願意你這樣的。”郭秀秀也勸她。

“哈,孩子,要是不為了這個孩子,我能走到今天嗎?孩子沒有爹,將來也要被人戳脊梁骨,還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苗艷翠突然想起了什麽,說:“對了,寶珍我正要告訴你,孩子她爹,王廣財,他回來了。”

“騙我,你又在騙我!”

其他人一聽苗艷翠這話,開始也以為她在騙郭寶珍,因為王廣財回來的事兒他們都還不知道。

杜昕月早上騎摩托從鎮上回來的時候,倒是聽人說起南廟村的兩個逛鬼回來了,還開回一輛小轎車。她當時沒往心裏去。現在又聽苗艷翠一說,她想到,王廣財和苗艷樹可能真的回來了。

既然王廣財回來了,這事兒就好辦了。

她跟旁邊一個一起來的農場裏的小夥說,讓他去南廟村把王廣財給叫來,然後她還教他見了王廣財要怎麽說。交代完之後,那個小夥轉身騎了一輛摩托往南廟村去了。

這時,郭福騎著自行車氣喘籲籲地趕到了。

他將車子往一旁的柳條叢裏一丟,黑著臉走過來。

“哥,你可來了,你看寶珍這可咋辦啊?”郭秀秀一臉焦急地迎上郭福。

郭福沒啃聲,他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妻子,又看向抱著孩子站在河壩上的女兒。

“下來,給我回去,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他沖女兒吼道。

旁邊的人都捏了一把汗。郭寶珍現在情緒這麽激動,哄著來都擔心她想不開呢,郭福這麽一吼,萬一刺激到她,她跳下去可怎麽辦?

“不,我不回去!你不答應我去把王廣財給我找回來,我就是不回去!”郭寶珍態度強硬。

到現在,大部分人都聽明白了。

原來郭寶珍鬧情緒想要抱著孩子跳河,並不是因為孩子沒爹她怕被人戳脊梁骨,也不是因為她一個人帶著孩子艱難。

她要是怕人戳脊梁骨,當初又怎麽會把孩子生下來?孩子從生下來到現在,一直是苗艷翠和郭福在照顧她娘兒倆,她又有什麽艱難的?

因為郭福不肯幫她去廣州找她男人,所以郭寶珍就鬧了這一出來給他看。也就是說郭寶珍這樣做只是嚇唬她爸的,她根本就不想跳河。

知道了這些,大家夥便不那麽著急了。

只有苗艷翠,還坐在那裏哭天搶地。

“郭福,你看看你都把咱閨女逼成啥樣了?你早答應她不就不會這樣了?寶珍啊,你聽媽的,王廣財他真的回來了,他現在就跟你小舅在南廟村呢……”

“我不聽不聽,我爸不答應幫我找人,我現在就從這裏跳下去!”郭寶珍固執地說著,一只腳賭氣向前邁了一步。

因為她站的是天然形成的土壩,土壩下面已經被河水沖空了,上面的土也松弛了,她一腳踩上去,松弛的土一下子陷下去,她踩了個空。

“媽呀……”她身體向前一傾,又向後一仰,抱著孩子跌坐在身後的草地上。

眾人為她這次冒險都倒吸一口冷氣,看到她跌坐在地上,便一哄而上,將她給拉住了。

“放開,你們放開我,讓我去死!”

“你們放開她!”郭福一聲怒吼,他沖上去,拉住女兒的胳膊走向壩邊,他指著壩下湍急的河水,“你不是想跳嗎?就從這裏跳!”

“郭福,你瘋了!”苗艷翠沖著丈夫怒嚎。

“我沒瘋,是你閨女瘋了,為了那個忘恩負義的男人,連她爹媽都不要了,讓她去死,權當咱們沒生養過她!”

郭寶珍撇撇嘴:“好,你們讓我死是吧,我就死給你們看!”

“郭寶珍!”一個熟悉的聲音在眾人身後響起。

大家一齊回過頭去,看到一個打扮得妖裏妖氣的男人站在不遠處。

那個人腳蹬鋥亮的黑皮鞋,下身著一條大喇叭腿的牛仔褲,一件黃白相間的碎花襯衫外,搭著一件淺色的小西裝。更稀奇古怪的是他的頭發,一個男人,頭上竟燙著大卷兒。

一開始,大家夥都沒敢認他,是因為他臉上還卡著一副遮住半張臉的大墨鏡。

直到他擡手把墨鏡摘下來,大家才敢確認,來人正是王廣財。

“廣財,你回來了廣財!”郭寶珍瞪大眼睛。

趁她放松警惕的時候,苗艷翠從她手裏將孩子搶了過去,緊緊的抱在自己懷裏。

這個時候的郭寶珍已經顧不得孩子了,她從壩上沖下來,一直沖到王廣財的面前,撲進他的懷裏。。

“老婆,對不起啦,我讓你等了這麽久,你還好嗎?”帶著一股港腔的王廣財捧著郭寶珍的臉,嗲聲嗲氣地說。

郭寶珍就用她的拳頭在男人胸口捶起來,一邊捶一邊哭:“你個壞蛋,我打死你,嗚嗚……”

苗艷翠看到真是王廣財回來了,便趕忙抱著孩子走過去,想讓孩子認認他親爹。

她指著王廣財對孩子說:“娃,你看,他就是你爸。”

256王廣財被打

王廣財當即楞住,他看看郭寶珍又看看孩子,再看向郭寶珍,問她:“寶珍,這是咋回事兒?”

郭寶珍便一把推開他,接著便哭起來。

苗艷翠見狀便數落起王廣財來:“王廣財,有你這樣的嗎?說走就走,一走一年多連個信兒都沒有,我閨女懷了你的孩子你都不知道?”

王廣財卻一臉不屑:“切,都說我走了一年多了,她上哪懷我的孩子……”

他話沒說完,便挨了郭福一個嘴巴,他還想辯解什麽,邢建國也沖上來,和郭福一起將他好一頓揍。

要不是郭寶珍和苗艷翠攔著,人腦袋肯定打出狗腦袋了。

其他人卻都眼看著郭福和邢建國打人,誰都沒說一句話。想勸架的也被杜昕月攔住了,王廣財這個欠揍的混蛋,就該好好教訓他一頓讓他長點兒記性!

王廣財被郭福和邢建國打得鼻青臉腫,衣服臟了,頭型亂了,墨鏡也掉在地上不知道被誰踩碎了,他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你們,你們敢打人,我去派出所告你們去!”

邢建國揪著他的衣領將他提起來:“好啊,你趕緊去告,我真想跟民警說說你的光輝事跡呢!”

這時,苗艷樹也氣喘籲籲地來了,因為王廣財將汽車開走了,他只能一路跑著來這裏。他一來就看到邢建國抓著王廣財的衣領。

他先是一楞,然後跑過去,對邢建國大喝一聲:“邢建國,你把手撒開!”

邢建國瞥了和王廣財一樣一身洋裝的苗艷樹一眼,還沒等他說話,苗艷翠已經沖上來。

苗艷翠二話不說,伸出拳頭朝著弟弟就是一頓打,一邊打還一邊罵:“苗艷樹,你個小混蛋,你還知道回來啊你,咱媽都被你氣走了你知不知道?”

“媽去哪兒了?”顯然,苗艷樹還沒有聽說他母親去世的消息。

但是話一出口,他就從姐姐的哭泣中明白了一切,他當即抱著頭蹲在地上痛哭起來。

“媽,你怎麽就不等等我啊媽?媽,我對不起你老人家啊,嗚嗚嗚……”

王廣財趁亂掙脫了邢建國的手,他跑出去幾步,回過頭沖著邢建國嚷嚷:“邢建國,你等著,老子現在可是鎮裏招商引資過來的,你得罪了老子,以後老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狗屁招商引資,就你這樣的,白給都不要!”郭福說著貓腰從地上拾起一塊比拳頭還大的鵝卵石,朝著王廣財就要扔過去。

那邊,王廣財嚇得撒腿就跑,這邊郭秀秀也及時制止住了郭福。

“哥,打壞了人可要吃官司的。”

郭寶珍抱著孩子站在那裏手足無措,一邊是哭作一團的母親和舅舅,一邊是氣急敗壞的父親。而那個自己認為最可以依賴的人,卻拋下她和孩子正逃之夭夭。

最終,她還是選擇了隨自己的男人而去。

“廣財,你等等我和孩子。”郭寶珍抱著孩子朝王廣財逃跑的方向追過去。

“寶珍,郭寶珍,誒!”郭福喊了女兒幾聲,見她不回頭,氣得渾身發抖。

“哥,算了吧,事情都到這個份兒上了,你就別再管了。”郭秀秀勸他。

“是啊舅,你還是多保重自己的身體吧。”杜昕月也說。

杜昕月始終相信,各人的命其實都掌握在自己手裏。所謂不撞南墻不回頭,郭寶珍恐怕只有撞得頭破血流的時候,才能知道她到底該往哪裏走吧。

話說王廣財挨了一頓打之後,也似乎是被打醒了,他不再懷疑郭寶珍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也接納了她們母女,並且讓郭寶珍留下來跟他一起過日子。

郭寶珍想起母親的叮囑,就問他啥時候帶她去把結婚證領了,王廣財說最近太忙,等忙過這一陣就去。過了一陣郭寶珍再問,他還是說再過一陣。反正就是一直拖著不願意領證。弄得郭寶珍心裏很是著急。

王廣財沒說錯,他和苗艷樹的確是鎮上招商引資回來的,而且美其名曰,還是“港商”。

大家夥聽了都很疑惑,王廣財和苗艷樹不就是南廟村的人嗎?咋就成了港商了呢?

其實,這與王廣財和苗艷樹從香港回來有關。這一年半,他們並沒有一直在廣州,而是到了香港。這時的香港商業已經非常發達了,香港繁榮的經濟吸引了很多內地人偷渡到香港,尋找發財的機會。

王廣財和苗艷樹到了廣州之後,本想拿點兒俏貨回來賣,卻從一個以前的朋友那裏得知,偷渡到香港去更能賺大錢。那個朋友原來跟他們混得差不多,跑了兩趟香港,現在都成大老板了。

跟那個朋友接觸了兩次之後,王廣財的心也癢癢了。他跟苗艷樹商量,也想過去試試。苗艷樹不願意去,他惦記著早點兒拿到俏貨回家,臨走時他答應過他媽和他姐,這次會早點回去。

但是最終,他經不住王廣財和他那個朋友的勸說,還是跟他們一起出去了。

還別說,來回幾次之後,真的讓他們給賺到了。

見到了甜頭,王廣財本來還想繼續跑下去,苗艷樹卻說啥也不幹了。說到底,他心裏還惦記著自己家裏的老媽,也擔心他們時間長了不回去,她姐和外甥女也會不高興。王廣財答應他,等回去看看家裏的老人,再接了郭寶珍,三個人再一起出去闖。

至於他們又是怎麽被招商引資回來的,那要從火車上的一個偶遇說起。

他們在回來的火車上遇到了鎮上的一個幹部,那個幹部認得王廣財,便跟他聊起來。

那個人不知怎麽就說起鎮上的招商引資了,說他們每個幹部都有招商引資任務,如果完不成還會影響年終考核什麽的。

王廣財聽到這裏心裏一亮,問他你們招商引資來的商家,會給什麽好處呢?

那個幹部便滔滔不絕地跟他講起來。

他說鎮上為了招商,特意跟南方學習了一些招商引資的優惠政策。這其中就包括土地使用權優惠,稅收優惠政策,水、電、通訊設施優先保證供應政策,住房優先供應和優惠政策,以及對牽線搭橋促成外商和境內客商來投資的單位和個人進行獎勵的政策等等。

257搖身一變成港商

光是這些好政策,就聽得王廣財心花怒放了。等那個幹部去上廁所,他便捅咕捅咕一旁的苗艷樹。

“艷樹,你聽到了吧,這些政策多好啊。”他說。

苗艷樹撇撇嘴,說:“好有什麽用,跟咱們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王廣財白了他一眼,說:“怎麽沒有?就看你想不想了,讓它跟咱有關系,就能跟咱有關系!”

“咋有關系?”

“開企業呀?他們不是在招商引資嗎?咱可以來了啊。只要有政策在,咱就可以試一試。”王廣財興致勃勃地說。

“開企業?切,就咱那點兒資金,能開個球!”苗艷樹不屑地搖搖頭表示不信。

“你等著,看我的。”

那個幹部從廁所回來了,他還拎著兩只濕手,一看就剛洗過手沒來得及擦幹。

他對苗艷樹說:“麻煩你幫我取一下毛巾,對,就在我那個包裏面。”

“等下,我這裏有。”

王廣財說著從背包裏掏出一小打包裝精美的面巾紙,在他面前打開,從裏面抽了兩張給他遞過去。

那個幹部拿著那個紙巾一臉疑惑:“這是?”

“這是手絹紙,當手絹用的,正宗的香港貨。”苗艷樹跟他解釋。

那個幹部便欣喜地用了起來,他一邊用紙巾擦手,一邊低估:“這香港人可真行,把擦手的紙造得這麽好,又雪白又柔軟。”

“這紙用完了就扔,不用像手帕一樣還要經常清洗、晾曬,主要是防止二次汙染。”王廣財跟他解釋。

然後他又打開提包,從裏面一股腦兒地拿出好幾樣紙巾來,擺在桌子上給他看。

其中不光有面巾紙,還有廁紙,都是又白又柔軟的。

其它乘客看到了,也都圍過來看,還問王廣財從哪裏可以買到這麽好的紙?

王廣財就告訴他們,國內的貨架上暫時沒有賣,這些是他從香港帶回來的。他還炫耀說,他的朋友就在香港開造紙廠,這種紙就是他朋友的廠子發明的。他朋友說了,以後有機會會來內地開廠子,到時候,大家夥就可以用上這種紙巾了。

苗艷樹驚訝地望著王廣財,心說他的哪個朋友是開造紙廠的,他咋沒聽說過?這些紙不是他們從香港的超市買回來的嗎?不用說,王廣財是在扯謊了,他為啥要跟他們扯這個謊呢?

與苗艷樹同樣驚訝的,是那個幹部。那個幹部沒等王廣財說完,便拉他坐下,然後幫他把桌子上的紙巾都塞回提包裏。等別的乘客都散去了,他才神神秘秘地問王廣財。

“王廣財,你剛才說你那個開造紙廠的朋友要來內地開廠?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他在好幾個國家都有廠子,生意大著呢。”王廣財不無得意地說。

“那你跟他說說,讓他來咱鎮上開廠唄?”

“來咱鎮廠?”王廣財先是撇撇嘴,然後又搖搖頭,“恐怕不行了,咱這裏太小了,他瞧不上的。再說了,他已經在深圳選好了廠址,年初就開始動工了。”

“哎呀,那真是可惜了。”那個幹部感慨,但他又不死心,繼續問王廣財,“你還有沒有別的開廠子朋友了,幫我引薦一個唄?只要他願意來咱們鎮開廠,我肯定給他申請到最優惠的政策。”

“開造紙廠的朋友是沒有了,倒是有個在香港開超市的朋友,我跟他說說,他可能會願意來。”王廣財說,他說這話的時候,偷偷地跟苗艷樹眨了下眼,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啥是超市?”那個幹部不解地問。這個時候,全國的超市只有可數的幾家,

王廣財想了想,說:“超市就是超級市場嘛,這麽說吧,在裏面買東西不用售貨員,你想要什麽就自己拿,拿了東西到門口統一結賬。”

“不用售貨員?為啥呢?”那個幹部還是不理解,心想用不用售貨員有什麽區別嗎?

“要是用售貨員就不是超級市場了。”苗艷樹忍不住跟了一句。

“明白了。”那個幹部也不知道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然後又追問一句,“那這種沒有售貨員的市場,裏面的東西比有售貨員的還好賣嗎?”

王廣財說:“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在香港的,這樣的超級市場多著呢。咱鎮上要是有一家超級市場,什麽小賣部、什麽菜市場、什麽集市,通通都不用開了,就一個超級市場全搞定。”

“那,你能不能跟你那個朋友聯系一下,讓他來咱們鎮開個超級市場?”那個幹部問王廣財。

王廣財說: “當然可以,不過這麽大的事兒,肯定不能在電話裏說的,我們得再去一趟香港找他商量商量。可是我們這一來一去,又要搭功夫又打路費的……”

“沒問題,你們把來回的車票都留好,我回去給你報了。另外,也可以給你們申請一些補助。”那個幹部大方地說。

“你不會反悔吧?”王廣財擔憂地問他。

那個幹部就笑了,說:“你幫我招商引資,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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